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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八章此刻血染長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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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四十八章 此刻血染長天

明槍,暗箭,匕首,毒藥,荊七見過了太多。倒不是辨別毒藥的本領有多強,而是本能裏對危險的感覺。而危險最重要的一個征兆就是——反常。

荊七舉杯喝茶的瞬間,看到了阿貢明亮眼神裏那一抹決絕,本已舉起的酒杯緩緩落下,冷峻的臉上顯出凝重的表情。

感受到幫主的變化,一飲而盡的阿貢,突然對著棚頂黑乎乎的木頭椽子,仰天大笑。

哈……哈哈……哈哈,笑聲中,阿貢感到整個世界都在晃動。

笑不過數聲,阿貢一口鮮血噴的滿桌都是,幾名隨身的護衛呼啦一聲撤開桌子一丈有餘,右手把著刀劍,盯著鮮血染滿前襟的阿貢。

只剩荊七端坐在阿貢的對面,臉上平靜至極。

他左手拉著右手的袖口,穩穩伸出食指,像文士牽著袖子寫字一樣文雅從容,食指在桌面上的鮮血裏輕輕蘸了一下,然後放進雲霧茶盞裏。

手指上那些血末在殘茶裏暈開,然後如潮水一樣沸騰起來,一盞碧綠的雲霧瞬間變成了黑汙的血池。

“北境天毒,斷刀會殺到身邊了啊。”荊七平靜中帶著一點柔和,繼續說道:“北境天毒,天下無藥可解。一刻之內全身器臟爆裂而死。阿貢,你恐怕只剩下半刻時間了。有什麽話就說吧。”

阿貢止住了笑,一把推翻了身前的方桌,杯盤翻了一地,面前只剩下端坐的荊七。

濃稠的血液不斷從阿貢的眼睛裏,鼻孔裏和嘴角溢出。透過眼前的血絲,阿貢看到諾大的林家鋪子在血色裏劇烈搖晃,整個世界都在傾倒,只有眼前的七爺,仿佛釘在風浪裏的巨石,頂天立地,巋然不動。

“七,爺……”僅僅喊出這兩個字,阿貢就感覺用盡了全部的力氣。

他的袖子艱難的在地上拂動,拂去了散亂在地的酒菜,好像是要在他和荊七之間掃出一條跪拜的道路,然後才撲通一聲單膝跪在了荊七面前。

“七爺……我沒得選,我的命是您的,不論得手不得手,我阿貢都會以死相隨。”阿貢瞪著血色的眼睛,不顧嘴中順流而下的濃稠黑血,顫抖的說著。他的目光中充滿敬畏,充滿絕望,還有一絲欣喜的解脫。

“他們逼我,拿小倩逼我。我沒有辦法。”阿貢感覺自己的心臟正在急劇膨脹,下一刻似乎就要炸開。

說完這一句話,阿貢感覺自己已經融入到眼前的一片血海之中,溫熱的鮮血包裹著他全部的神情,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襲來,他感覺自己的腹部被一只鐵手,硬生生的掏出一個窟窿,低頭看去,衣衫依舊,只是沾了一些陰暗的酒水。

他知道恐怕是自己的腎臟在體內裂開了,劇烈的疼痛讓他面容扭曲變形。他感覺自己已經不存在於這個世界,艱難的擡起頭。

“我知道我沒有資格要求,但我還是希望……希望七爺送我一程。”

看著已經不成人形的阿貢,荊七沒有片刻猶豫,緩緩抽出長刀,輕輕的向前送出。

那把不算長的特制樸刀,還沒有抵到阿貢的胸口,阿貢就伸出顫抖的雙手,恭敬的迎接上去,小心而又興奮的握住平直的刀刃,任憑鋒利的刃口嵌進手指的骨縫當中。

阿貢閉上了眼睛,腦海裏回想起和小倩第一次約會的情景。

仙臺涼山的深冬,大雪覆著微微凸起的山巒,從涼山最高的太極臺,順著滿是積雪的山道一路奔下。阿貢牽著小倩的手,直到分手的岔口,阿貢握著她的手,慢慢捂向自己跳動的心口……

噗……

一道輕微的響聲,阿貢伸開了雙臂,因為小倩的手終於觸到了自己躍動的心臟。

“來生,再報……”阿貢歪倒在林家鋪子漆黑的木磚上,臉上平靜異常。

那個年紀稍長的隨從,向前一步,低聲說道:“小倩是阿貢相好的姑娘,在春花樓。”

荊七拍出十兩銀子,在桌子上。掌櫃一臉肅穆的點了點頭。

荊七身形一頓,吐出一口氣,掃視身後的眾人,一眼不發的走出了林家鋪子。黑面白底的靴子踩在阿貢的汙血上面,留下了一串血色的足跡。

六匹快馬,掠過仙臺城的秋風,帶著肅殺的氣息,直奔春花樓而去。

遠遠望見那棟略顯笨拙的四方樓房,就見二樓挨著柳樹的一個窗口飛出一個人來。

那人身形矯健,如飛旋的大鵬,寬大的衣氅在秋風裏一鼓,一滑,身體就穩穩的落在樓下丈把遠的一匹神俊黑馬上。此時才看見他懷裏還托著一個瘦削的姑娘。

感覺到後面的來人,那人挑釁的回頭一望,朝為首的荊七滿意的點了點頭,雙腿輕夾馬腹,箭一般的飛竄而出。

直到荊七數人快馬掠過春花樓,這個低檔妓寮裏的活計才一臉驚恐的從樓上下來,手裏抄著粗苯家夥,在快馬掀起的塵土裏張望。

疾如流星的黑馬往仙臺南面飛奔,專撿無人的寬道。

“看樣子是去城郊……七爺。”那個身形瘦小,如猴子一般坐在馬上的隨從說道。

荊七知道他的意思,在飛馳的駿馬上沖他點了點頭。本來排成箭矢形狀的六匹駿馬,其中一匹猛然離開,鬼魅一般溜進一條岔巷裏。

前面那個身影,雖然沒有回頭,臉上卻漏出鄙夷的輕笑。

……

仙臺南郊,過膝的秋草將天地裝扮成一片蒼黃。那匹馬安靜的屹立在開闊的黃草地裏,面對整個秋天。

荊七等人在數丈外駐馬,一道煙塵隨著秋風西去。

那人松開右手,馬頸上的姑娘摔在長草當中,艱難的咳湊幾聲,驚慌的站了起來,如一只剛剛放出籠子的幼獸。

遠方枯黃的長草動了幾下,荊七身後的幾個隨從互相點頭示意。果然,那些晃動的秋草後面,黑壓壓的一片,全是肅殺的人群。

斷刀會數百精英一步步逼上前來,那匹神俊的黑馬,如黑色的利刃,將上前的人群從中分成兩半。

荊七的目光落在那些幫會的漢子身上,知道這是一場死戰,甚至是仙臺城的最後一站。因為他從那些漢子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意志,一股要致人死地的意志。

幫會廝殺,不外乎搶地盤,爭生意,很多時候只是把對手殺敗,殺跑,並不一定要必死。但今天不一樣,這片無聲的荒草地,像是一片墳場。

荊七身後的隨從們,目光緊張的盯著一步步逼近的敵人。有人拿出黑色的長布,將樸刀和手腕慢慢纏在一起;有人穩了穩腰間的飛鏢;有人舉起腰間的葫蘆,狠狠灌了幾口烈酒。

一座無蓋的竹轎從眾人當中晃出,瘦高的道人穩坐在上面,那些竹竿上纏著花紅柳綠的絲線,仿佛是一張繡花閨床。除了擡著竹轎的四個漢子,一邊站著一個粉嫩的少年,一個捧著果盤,一個拿著蒲扇,他們的臉上塗脂抹粉,讓人看不出是男是女。

此人正是斷刀會二當家,人稱喪門星的桑道人。

桑道人對端坐馬上的那人說道:“嗯,英雄出少年,荊七比我想的還要年輕。”

“年輕可不是什麽好事,年輕很多時候就是愚蠢的代稱。”

“錯”桑道人一臉憤怒的反駁,然後看了一眼旁邊俊俏的少年,猥褻一笑:“年輕人,後面更緊一點。”

“呵呵……哈哈……哈哈哈”坐在馬上的人縱聲大笑,驚起了藏在秋草裏的一群飛鳥。

紅紅的夕陽落在了西邊,對面的荊七看見,斷刀會數百精英全部籠罩在夕陽的紅光裏,真真是血染長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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